学而第一第九章

《四书章句集注》中对这一段的注释是: "慎终者, 丧尽其礼. 追远者, 祭尽其礼. 民德归厚, 谓下民化之, 其德亦归于厚. 盖终者, 人之所以易忽也, 而能谨之; 远者, 人之所易忘也, 而能追之: 厚之道也. 故以此自为. 则已之德厚, 下民化之, 则其德亦归于厚也."

"终" 这里指的是死亡, "远" 指的是祖先. 慎重的对待死亡, 其实指的是指慎重的对待葬礼. 儒家面对的传统中国, 是一个以家族为单位的社会. 传统家族是一个以共同先祖血脉为基础而凝聚在一起的组织构结构. 所以只要家族内的成员都还追认共同的先祖, 家族的稳定性就在. 所以慎重的对待死亡并追念久远的祖先, 就可以使民众的德性变得宽厚. "地势坤, 君子以厚德载物". 用厚来形容德性, 就把德性比作大地, 以此来形容德性的稳定坚固.

在上一章中, 论语讨论了 "学" 学如何变 "固" 的问题. 在这里, 论语就在讨论 "德" 与何 "归厚" 的问题. 在上一章里, 给出的答案是 "重", 在这一章里, 给出的答案是 "远". 对于 "重" 的要求是 "忠信", "友如己", "过勿惮改"; 而对于 "远" 要求是 "慎终". 由此可见, 为什么儒家对于 "孝" 的问题如此看重. "孝" 就仅是对于父母的感情, 更多的是人与家族的维系纽带.

儒家的一系列主张之所以可以成立, 很多是因为家族关系的前提. 大学中主张,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一套的道理, 都建基在一切社会关系是围绕在家族家关系之上的. 比如, 贤贤易色: 只有在有 "内室" 与 "外臣" 的关系区分上, 这个主张才说的上; 而之所以有 "内室" 与 "外臣" 的区分, 恰恰是因为, 中国传统社会, 所有社会关系都以家族为核心有关.

于是就有一个对于我们很重要的问题. 就是在 《读论语孟子法》那篇文章, 我们提到, 我们读《论语》还是要切已, 这是程子的教导. 但是问题在于, 程子那时, 是有得 "己" 可 "切" 的. 当时的人就生活在以家族为核心的社会里. 论语基于家族提出的种种主张和劝导, 是真的可以 "切己" 体会的. 但我们这个时代, 《论语》所针对那种大家族关系, 已经完全土崩瓦解了. 我们如何可以切己的去体会《论语》中的观点呢? 这个在我们讨论孝悌问题的时候, 有就有很多的体现. 我们在说孝悌时, 想到的亲子的关系, 已经和孔子所要规范的家庭关系, 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们想到父母所说, 可能都是些个家长里短的事情, 对就他们对我们的人生规划提出意见, 大概也是对他们无法了解, 无法负责的事情在提意见. 但传统大家族中父母对子女所说的, 可能往往是如何安排家庭生产, 处理邻里事务, 这些关乎家族存续的事情. 所以从这个角度, 我们真的很难于切己.

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切己, 就是 "直" 所通达的情感去切己. 即然我们说, 儒家是试图从礼中找到人的真实的情感, 那么我们试着从论语中找到一些真情实感, 然后把自己的真情实感放进去, 是不是一种好的切己方法呢? 如果是《诗经》, 或者其他文艺作品, 我们认为这是好的切己方式. 但对于论语不是. 因为文艺作品, 它有丰富的细节可以使我们知道他说的那种情感是一种什么情感, 我们真的是用我的 "己" 是切合它, 从而感受到它的本身的意义和魅力. 但是《论语》里边, 细节太少, 我们当然可以把情感投射进去, 但因为它太过简单, 所以我们很说, 我们是把 "己" 切合到论语的文本中去, 还是以《论语》的文本作引子去发挥引申自己的情感. ( 当然也发挥和引申自己的情感不好, 而是说, 为了发挥情感而发挥情感不好 ).

那么如何做到 "切己" 呢?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的答案, 大概提供两种建议吧. 一种是我的实践, 就是在不过会曲解文义的基础上, 尽量增加一些自我要求, 比如我是将内部逻辑的一致性和论证篇章的一致性作为一个自我要求, 以此来找到一种更贴合我对于一致性偏好的解释. 当然这只是我的 "自我要求", 也可以有别的自我要求, 比如可以将《论语》和其他学说做关联, 或者对《论语》句式结构进行查考. 另一种可能要求就更高些, 就是找到《论语》可以切己的生活方式, 将那种生活方式关联对应到当前的生活中来. 这种 "切己" 的方法, 可能就需要察考更多的文献, 说明白《论语》中的话为什么在那种生活形式中是有效的, 而那种生活形式如何和现在的生活形式相关联, 因此见出《论语》中的话如何能与我们现在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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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ributors: zh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