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十年
失业有一个月有余了. 借着疫情不好找工作的借口, 赋闲在家完成夙愿, 学完了 vue 前端框架. ( 话说, 一个产品经理, 为什么有学习前端技术的夙愿, 以后有机会试着聊聊. )
学了前端框架, 总得做点什么项目才好. 于是写了个人主页. 受 css 禅意花园 的启发, 把这个个人主页项目做成一个学习前端的开源项目.
既然写了个人主页, 总得关联到个人博客才好. 于是又研究了 vuepress, 在 github pages 上布署了个人博客. ( 为什么选择 vuepress 做为博客系统, 以后有机会我会试着聊聊. )
为了把博客填满, 将电脑里存的以前写的东西都翻出来. 才发现, 有好多 "我焯, 我还写过这玩艺" 的东西. 这篇便是一例.
时值 19 年, 当时我正在反思, 是不是非得以产品经理终了一生 -- 或者, 更确切的说, 我是不是转做文字工作者更好. -- 然而很快发现, 我这个人就是想做产品设计工作. 在此其间, 我写了这样一篇文字. 当时还寄给我钦佩的老师, 感谢他以现实主义立场提出的建议, 使我不至因浪漫主义走上奇怪的道路.
22 年再读, 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便想着发到公众号里, 如能继往, 以其开来吧.
文章未尾, 删去了些议论的内容. 如果有机会, 接着这个结尾, 再来说说进两年的故事吧.
从 2009 到 2019, 转瞬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回望这十年, 总让我有一种错觉: 似乎我总踩在时代的脉博上. 从房产热到艺术品热, 从富媒体到区块链, 似乎我的每一次命运的转身, 都多多少少与时代变化有关.
但只要诚实的面对自己, 就会发现更准确的表述应该是, 时代的浪潮推动我浮萍般的生命, 让我如一片大海上的树叶, 随波逐流.
难免, 有时我会这样反问自己:
在我的过往中, 我应该停留在某一个阶段么? 我可以停留在某一阶段么?
2009 年: 书店店员
关于兰州有这样一个传说: 兰州是中国的几何中心, 而兰州这个中心的中心则是甘肃省政府前的小广场. 这个广场叫做中央广场.
说是广场, 其实不过是绿植围成的环岛. 环岛中心是国旗杆. 我高中时要路过此地, 如果出门早, 能碰上升旗仪式.
中央广场周围有三家书店, 两家国营的: 新华书店和古藉书店. 还有一家私营的, 因地而名, 叫广场书城.
广场书城相较两家国营的书店, 书藉品种更丰富, 环境也更好. 在书店中间的位置专门有休息区, 摆着干净的桌椅, 放着轻柔的音乐.
高中时的我, 每天都会来这里蹭书看. 大学毕业后, 一时不知要做什么的我, 便来这里应聘当了店员.
书店店员的日常工作分为两类: 码书和引导 .
码书 是指把顾客拉乱的书放回原位, 或者根据营销部门的指示把特定的书在显著位置以显眼的方式码出花来.
引导 是指当顾客咨询时, 对顾客进行回答, 并引导顾客买书.
书店每天工作的高峰期是下午学生放学后的一段时间. 熊孩子们一拥而入, 把各种书扯的到处都是. 我们要跟在熊孩子屁股后面, 把书一遍遍的码回去.
除此之外的时间, 相对比较轻闲. 此时便看出店员的不同来.
有专以此为糊口的工作的员工, 工作闲暇时, 便聚在一起闲聊. 站在惊悚小说区, 就聊家乡的鬼故事; 站在言情小说区, 就聊各种男女八卦.
而还有一类员工, 纯是因为喜欢书才来这里上班. 一旦闲下来便从书架上拿书来读.
当时店里有一位几中年的单身大叔是此类店员的代表. 他是国企的员工, 工作是倒班制的. 倒班时, 就会来书店兼职. 我当店员时, 他已在店里干了很多年了, 对店里的书了如指掌. 随便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拿出一本书来, 他都能聊上半天.
如果有顾客不知道哪本书在哪里, 问到这位国企大叔, 通常的结果是: 本来计划 30 块钱买一本书, 但结果却花了 300 块钱买一摞书回去.
我算是介于两种店员之间. 既和大姐小妹老阿姨聊的不亦乐乎, 也常拿书细读. 因为在学校里就是广播站的, 有点播音的底子, 还录了一些书评在店里的广播里播. 为此店里还发了 50 元的爱岗敬业奖金.
但书店的工资实在太低, 就算是加上爱岗敬业的奖金, 也仅够一个人的温饱. 更重要的是, 店员工作似乎是一种一眼可以望一头的工作, 没有盼头, 没有积累, 也没有进步.
我的一个发小实在看不下去我在书店 "沉沦", 就介绍我去房产中介卖房子了.
2009 - 2011: 房产中介
2002 年土地招拍持制度实施. 同年, 来自台湾省的庄庭祯在兰州开办了第一家 玛雅房屋. 火热的房地产市场与来自台湾的先进经验结合, 很快教会了兰州人民, 如何玩二手房屋经纪这个游戏.
一切的关键在于利用买家和卖家的信息差.
在发现房源信息后, 先以买家的身份进行接触, 如果价格低于市场价 ( 在房价日日翻新的年代, 那怕等于市场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 就直接买下, 等市场价涨上去再转手卖出.
如果价格偏高, 则退而求其次, 签订一个相对较低的代理价, 而后高价挂卖, 如果有买家有意向, 再以低价从卖家买入, 高价转手卖出. 当然所谓买入, 不必真完成过户手续, 只要拿到公证既可.
其间自有种种压价抬价的手段. 当然也有一切手段都没用的时候. 这时才会真的老老实实赚中介费.
02 到 08 年, 兰州二手房市场在房地产发展的大潮的背景下, 火热异常. 中介小伙早上拿着一沓印着 "现金急购房" 的小广告出门, 下午就能找到房源. 动作快的话, 晚上房虫就能把房子拿下. 第二天呆在房子等着客户来看房, 通常一天就能把房子卖掉.
听老前辈说, 当时买房卖房的电话太多, 一天要备两块手机电池才够用.
勤劳肯干的小伙只要稍稍有点心, 很快就能跻身房虫的行列, 或者另立山头自己开一家房产中介公司.
我所入职的这家房产中介就是这样一个 "赚了钱的小伙另立山头自己开的房产中介公司".
这是一家没有门面的袖珍小公司. 办公室在一栋老旧高层中, 只有不到 10 平米.
公司中带上我一共有三个人. 一个是老板, 一个是股东. 他们两个在前几年的房地产大潮中挣了钱, 合股压了几套房子, 开了这个中介公司.
因为公司太袖珍了, 所以公司的主要业务是买熟悉的房虫子的房子.
2009 年的兰州二手房市场已经远没前几年火热了. 那种传奇故事般的销售故事不再出现, 更多是忙碌的日常.
扫楼是开发房源的主要方式, 拿着 "结婚急购房" 和 "现金急购房" 的小纸条, 挨家挨户的插在门缝中.
而房源的发布的方式, 主要的依靠的是在报纸上登广告. 网上的渠道, 当时只有 58 同城和赶集网.
如果有人打来电咨询, 便约着去看房子. 看房时自然有一套推销的话术, 但最有效的往往是帮着规则这个房子如何布置: 这里做隔断, 那里挂电视, 边边角落塞冰箱.
如果有人看上房子, 便带回公司, 老板约了房东来谈 -- 都是长期合作的房虫子.
兰州有一句土话, 叫做 "拾跌果", 捡跌落果实之意. 大概是指 "窃取他人劳动果实" 的意思. 我在公司便有 "跌果小王子" 之称.
倒不是说我专捡别人的单子做, 而是因为两个老板经过那个热火朝天的日子, 见不得一遍遍看房子而就是不定的客户. 于是他们把这些客户都甩给我. 我是新人, 自然来者不拒. 而就是些老板们看不上的客户成了我成单的主要来源.
在 2009 到 2011 年兰州二手房的冷淡期, 我靠着 "拾跌果" 实现了几乎每个月都有开单的业绩.
无锡的 118 路公交车晚点非常非常严重. 尤其是早晚高峰时段, 常常晚点到半个小时以上.
有一段时间我上班天天要做 118 路车. 开始自然对这样的事情非常气愤. 但时间长了, 慢慢适应了起来.
甚至有时, 看到其它等车的人急得象热锅上蚂蚁, 我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优越感: 谁让你不早早出门呢?
人的心理真是有非常强烈的合理化倾向, 长期面对不可改变的不合理的现实, 人都能在心理找到理由使其合理化. 非但能把不合理的合理化, 还能因自己 能把不合理的合理化 生出优越感来.
等公交车是一例, 嘲笑程序员的 996.icu 是一例, 只卖房虫的房子而不内疚也是一例.
只卖房虫的房子是合理的么? 不合理, 但还有其它选择么? 没有了.
因为专业化的中介, 完全垄断了所有信息渠道. 只要卖买双方想要向自由市场交换信息, 他的声音只会被专业的中介听到, 并被中介的声音所覆盖. 任何可以向整个市场传递信息的渠道都是中介们的阵地: 报纸, 网络, 甚至你们家门口的小广告.
因此中介完全可以选择对他们最有利的交易方式. 而一旦这是可能的, 在竞争的机制下, 这种最有利的交易方式就会变成唯一的交易方式.
因此并不是中介只卖房虫的房子, 而是市场上只有房虫子的房子在卖.
当然, 2009 年刚进入社会的我, 并没有这样的反思能力. 我只是隐隐的觉得不妥, 但又很快这种不妥的感觉便被合理化的倾向给抺平, 甚至还因为能免接受这种合理而产生了一丝优越感.
我在房屋中介公司干了 3 年房产经纪人. 我于 2011 年结婚. 婚后, 我决定到无锡发展.
2011 上半年: 拍卖公司
2011 年我第一次来到无锡发展, 入职了一家拍卖公司.
2011 年左右, 艺术品市场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火热状态: 电视上, 从中央台到地方台充满了各类鉴宝节目, 不少搞鉴订的老师象偶象一样被热捧.
当时流传这样一个说法: 政府为了剌激经济一直在超发货币, 房地产市场就是为了吸叫超发货币建立的蓄水池. 而现在房地产这个蓄水池已经满了, 需要找到一个新的蓄水池, 这个蓄水池就是艺术品市场.
而另一则故事, 则以更传奇的方式论证着艺术品市场的 "刚需": 据说当时有一个大贪官被抓了后查出一屋子的古董, 如果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那这笔来历不明的资产, 让他死一万次都够了, 但没想到这些古董鉴定后发现没有一件是真的, 这位巨贪竟得脱死罪. 价值的模糊性使艺术品作为 "礼品" 的特殊意义.
不管故事讲的多么天花乱堕, 做的事情却与房产中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首先是开发藏家. 主要的方式是赶鉴宝活动. 无论是电视台的鉴宝活动还是其它拍卖公司的鉴定会, 公司都会把我们这些业务人员拉到现场去向参加鉴定会的藏家发资料. 所谓的资料是公司自己办的一个小杂志. 当然发资料只是一个由头, 真正的目的是问藏家要电话.
回到公司后, 便给留下电话的藏家一一打去电话, 问他们是否有意向参加公司的春季拍卖会.
这是标准的电话输出, 如果发挥正常且客户充足, 一天可以输出 300 个电话. 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 只是表明身份, 说清意图, 等待反映. 大概 300 百个电话中, 200 个会直接挂断, 80 个会客套一下后表示没兴趣, 剩下 20 个表示感兴趣, 到时候真正来公司的大概只有 2 人.
然而如果每天能有两个客户来公司, 这已经是卓有成效的电话输出了.
客户来公司之后, 自然有一套约谈的流程,
首先是我自己得接待, 虽然不用多聊, 但 "开不开眼, 到不到代" 之类的 "黑话" 多多少少得会两句.
而后是鉴定老师来鉴定, 这就有一翻非常专业的话术, 旨在让客户心悦诚服.
最后是业务部门的经理, 经理主要的让客户掏钱的: 参加拍卖本身不收钱, 但参加拍卖需要制作图录, 制作图录是需要费用的.
所以, 客户只要来了公司, 一套流程下来, 多半会掏出钱来.
"开发藏家 -- 电话约谈 -- 公司面谈" "开发房源 -- 约看房子 -- 公司面谈" 两套流程何其相似. 但房子大体上都是真房子, 藏品却大体上都是假藏品.
大藏家都去选择嘉德保利等大的拍卖公司, 能来我们新成立的小公司的, 都只能是那些指着能在民间捡漏的小藏家.
艺术品市场都火成这样了, 还能让你在民间捡着漏?
当然这都是同事们私下的嘀咕. 公司台面上还是象模象样的. 基至我们的春拍的信息还在央视经济频道上以滚动字幕的方式出现.
但不安的因素还是一点点渗透出来.
比如老板在一次大会上自称是 "贩卖人口" 起家: 他早先是做为技术院校联系实习单位的业务的, 每年时习的时候成车成车的把技校的学习拉到工厂. 他做这个赚了钱, 积累了人脉, 正好对艺术品感兴趣, 才开了这个拍卖公司.
比如据说公司的资质一直没有办下来.
然而我并不关心这一切的真假, 我只是按流程做单. 技术化的流程使电话, 茶几对面的活人, 变成了名为客户的客体.
直到那个老头出现了.
那是个干瘦的老头, 脸色蜡黄蜡黄的. 说话声音又轻又慢. 他想要上拍的藏品是一个清三代的青花瓶. 清三代的青花瓶是赝品的重灾区. 但是要拿来上拍的东西, 在我们公司怎么会是假的呢?
他没有钱付图录费, 最后用两个民国时的鼻烟壶抵了图录费.
老头的口头禅是, "唉, 我身体不好." "唉, 我身体不好, 让你们久等了." "唉, 我身体不好, 不能来春拍现场."
在整个约谈的过程中, 我一直处在要成单的兴奋中, 完全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等到签了合同, 他拿鼻烟壶抵了图录费, 我俩坐在公司会客厅喝水. 我客气道: "您老还是要注意身体." 这时他才叹气道: "我是肝癌, 等卖了那个瓶子治病."
当时只是一怔, 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很久我才感受到这件事的重量. 这重量越来越重, 重到我喘不上气来.
我开始真的关心公司的春拍, 希望这是一场真的拍卖, 哪怕东西没有被拍掉, 但好歹被真的拍卖过.
但怎么可能是真的拍卖呢?
春拍当天, 参加拍卖的都是请的托: 公司高层的亲友们. 他们关死了拍卖现场的大门, 谁也不让进, 谁也不让出, 一群见都没见过拍卖的人在里边瞎胡拍.
据说公司还请了北就保利的拍卖师. 在拍卖过程中, 拍卖师几欲愤然离去: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胡整的拍卖会.
拍卖会后, 公司发放业务提成. 我找到老板, 说: 提成我不要了, 能把鼻烟壶还给人家么?
老板盯着我, 我也盯着老板. 良久, 他说, 好啊.
"他给你提成了么?" 后来响马问我.
"没有."
"那他把鼻烟壶还给老头了么?"
"不知道."
"如果我是那个老板, 就既不给你发提成, 也不还鼻烟壶." 响马说, "你只是想逃避罢了."
或许我真的只是想逃避罢了. 很快我就辞了这份工作, 灰溜溜的回了兰州.
2011 下半年 - 2012 上半年: 库管
2011 年下半年, 我从无锡回到兰州. 因为拍卖公司的经历, 使我想找一份凭力气吃饭的工作. 当然也别全是出力气. 最好还能积累点技术. 于是我干了库管.
那是一家宠物用品食品公司. 父辈经营一家实体店, 儿子依靠父辈积累的资源做了一间网店.
我所负责的库房是网店的库房. 主要的工作除了出入库, 库房盘点外, 还负责发货.
大概在我之前的库管文化程度不高吧, 没有建立任何库房制度和账目. 库房里有些什么东西, 竟然一点数都没有.
好在库房的工作虽然繁重, 但并不复杂. 于是在日常工作之余, 我与公司老板重新建立了库房账户和库房制度.
第一个月结束时, 当我拿着库房账本给老板看时, 老板欣喜的说, 从来没有看过如些清晰干净的账目.
我在这家宠物店干了半年, 老板因为把网店打理的不错, 而获得了父辈的认可, 从而接手了实体店的经营. 我的头衔也从库房张师傅升成了 "物流经理".
但我一方面不甘心做一个 "看狗粮" 的, 一方面也非常想了解一下正规的库房制度是如何运行的.
于是我辞去了宠物用品食品公司的工作, 去应聘了张裕集团西北分公司的库管岗位.
在宠物用品食品店时, 我常常自豪于自己一个人可以把 300 平米的库房打理的有条不紊. 但看到张裕两千平米的库房时, 我才知道我以前不过是进底之蛙.
在张裕我才真的见到真正的库房账目是什么样, 也让我见识到如何通过岗位分工来实现部门间相互制约相互监督.
张裕集团将库房管理的业务外包给当地的仓储公司, 并由集团派出库管来管理仓储公司 ( 我就是这个岗位 ), 但真正有权力对库存的是地区分公司.
由此就形成了库管看着仓储公司, 仓储公司看着地区分公司, 地区分公司看着库管的监督结构.
在张裕除了看到一个真正的大公司如何管理库房外, 对后来工作更重要的是, 在张裕把 excel 玩溜了.
在这一段时间内, 我的大女儿出生了. 库管的微薄工资, 完全不能支撑一个三口之前的日常生活, 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出路.
而这时, 响马回到了兰州.
2012 - 2015 富媒体
2012 年, 响马带着富媒体的生意回到了兰州. 而后, 我与响马一起做了三年富媒体.
我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三年所有的故事, 都是响马的故事, 而我只是有幸参予了.
响马是我的高中同学, 他在北京读的大学. 毕业后, 他留在北京工作, 换过几家公司, 最后选择了富媒体行业.
富媒体是用于展览展示的数字互动技术, 主要包括多点触控, 体感识别, 虚拟现实, 增强现实, 互动投影等技术.
2012 年他因为一些家庭变故需要回到兰州, 公司老板觉得他是个可用的人才, 便让他在兰州建立办事处, 开拓西北市场.
他一个人在兰州做市场, 太过孤独, 正碰巧我在换工作, 与是他邀请我一起和他做富媒体.
但这其实与公司的规划并不相符: 公司本来的预期是, 他来兰州的第一年, 可能只能是了解市场, 并不会开单, 也就没有收入. 这种情况下, 公司是不可能增加人员的.
因此, 我只能先不以正式员工的身份参予到这件事中. 等到开单后再正式向公司提出让我入职的要求.
适逢兰州举办第一届国际车展, 我们就将目标对准兰州的 4s 店.
兰州一共有一百四十多家 4s 店, 离国际车展开幕大概还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如果我们想跑完所有的 4s 店, 算下来我们一天需要跑三到四家.
响马有一辆长安之星的小面包, 与是他每天早上开车接上我, 我在后排打电话约客户, 他开车见客户. 早上见两个客户, 中午在车上休息一下, 下午再见两个客户.
当然既使这样我们也没有跑完一百四十家 4s 店. 一方面是当我们跑到八十多家的时候, 发现剩下的店和之前的店老板是一样的了;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 我们已经开单了.
虽然只是一个租赁的小单, 但它的意义非凡; 首先超过了公司的预期, 在兰州办事处设立的头一年里开了单; 而我也能够正式入职了.
在这个项目实施的时候, 公司的老板亲自到现场指导安装工作. 顺便亲自面试了我.
面试的结果其实并不让他满意. 原因很多: 没有接触过 IT 行业, 也没有接触过大客户销售, 最重要的是他判断我的性格并不适合作销售.
但因为响马的坚持, 加上毕竟有一单在前, 所以最后还是让我入职了.
我入职后的岗位与响马一样, 项目经理, 主要工作是大客户销售.
果不出老板所料, 我并不适合做大客户销售: 做了几乎一年, 却连有意向的客户都没聊出来.
而响马在这段时间里, 拿下了一个甘肃省图书馆的项目. 我在跑客户之余, 还帮响马进行一些项目管理的工作.
公司发现, 与其让我豪无效率的跑业务, 不如让我帮助响马做一些管理类的辅助类的工作, 让响马腾出手来专心跑客户.
与是我的岗位调整为项目助理, 工作内容为销售之外的一切事务性工作.
其时响马回到兰州已近两年时间, 我们只做了两个项目: 车展上的设备租赁和省图书馆的镜面成象项目.
而真正的大单 -- 整体数字化展厅 -- 还一点影子也没有.
公司渐渐开始向我们传递一些压力, 焦虑的情绪漫延在兰州办事处.
我们试图恢复到当初谈 4s 店时的状态. 我们找来一本黄页, 计划从第一页, 一个单位一个单位约过去.
当时兰州办事处没有租办公室, 我们各自在家办公. 但我依然每天起床后换上上班穿的正装, 危襟正坐在自家电脑桌前, 拿出黄页依次约客户.
这是在拍卖公司练就的电话输出的老把戏了. 但凡约定的, 便记通知响马去谈. 响马谈完, 一出客户办公室, 便给我打电话, 讲述客户情况. 我将客户情况一一记下, 根据需求制作文档, 再让响马送去.
响马后来说起, 那一段时间是感觉最轻松的时候: 每天早上会收到我的短信, 上面写要见的客户情况, 约定的时间地点, 如果他的车限号还有如何坐公共交通去约会地点的信息. 他根本不要多想, 只要按约定去谈就好了.
当然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我无法从电话预约中了解客户意向的强度 -- 确切的说, 我根本不去判断这个, 只要对方肯见面, 哪还有放过的?
因此不免接到响马的电话: "这种只是送一下资料的客户, 以后能不能不要约了??!!"
"好好好" 我一边在电话中满口应着, 一边把送资料的客户放到约谈的安排中去.
而恰恰就是这样送资料, 送出一个大项目.
客户是甘肃省高法. 第一次去约谈, 只听说他们要建一个文化长廊. 但他们对于我们的技术似乎并不感兴趣, 不咸不淡的留了资料, 就让响马回去了.
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但还是做了方案, 响马送去时, 正碰上领导在与设计单位开评审会, 领导看到响马很高兴, 让他坐在身边提提意见. 响马根据设计单位的设计, 提了不少数字化互动展示的建议.
可能是响马的建议结合设计方的设计形成了真实的语境, 竟一举获得了领导的认可, 成功的让我们参于到文长化廊的建设中.
甘肃省高法项目成功打开了兰州办事处的局面. 对于甘肃的政法口单位, 这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案例.
随后, 我们又做了甘肃省图书馆四库全书展厅项目.
这个项目敲定之后, 公司同意在兰州租办公室, 招新员工.
兰州办事处象模象样的办起来了.
但这时, 我因为一些家庭原因, -- 其实是因为兰州的房价太高, 我实在买不起房子 -- 我决定再次来无锡发展. 当时我们家已经在无锡给我买了套房了.
2015 年初, 我第二次离开兰州, 来到无锡.
2015 -- 2018: 区块链应用
2015 年, 我第二次来到无锡. 这次我选择了一家做区块链技术研发和应用的公司就职.
说起来, 这应该算是个集团公司. 说起公司的历史来, 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色彩.
集团最早起源一个论坛的作者, 他写了一系列关于世界政治, 经济, 科技发展方向的文章. 这一系列文章吸引了一批社会精英.
后来这群社会精英决定围绕着这个作者做点什么, 于是有了这个集团公司.
在比特币刚兴起的年代里, 他们投资比特币矿机挣了钱. 后来投资矿机的利润越来越低, 他们便转向区块链技术研发和应用, 这就是我所入职的公司.
当然据说, 集团除了区块链公司, 还有机器人公司和发动机公司.
当时公司处于初创阶段, 刚上线了一个交易平台, 用来交易公司的区块链发行的虚拟凭证.
我入职的岗位是客服助理, 主要工作就是服务这个交易平台的客户. 同时, 公司还洽谈一些区块链系统开发的项目, 我也帮助制作一些方案.
如此打杂了两个多月, 忽然一天晚上, 接到公司产品总监的电话, 问我想不想去海航做产品经理.
我受宠若惊: 当然愿意啦, 但我以前从来没做过啊. 产品总监说, 没做过可以学啊, 如果你愿意的话, 把家里安排一下, 准备出差吧.
第二天到了公司, 我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们公司有一个海航的项目, 公司仅有的产品经理, 也就是我们的产品总监被委派到海口驻场. 海口气候恶劣, 加上项目工作繁忙, 产品总监竟被累出了肺结核.
我们公司是一个初创公司, 就这么一个产品经理. 所以当时, 必须要在业务人员中找一个懂点技术的顶到这个岗位上去. 而我在做富媒体时, 为了做项目实施, 多多少少学了一些技术知识, 因此被公司选中.
海航集团采购部建有一套 SRM 系统 ( 供应商管理系统 ). 这套 SRM 系统主要的功能是采购寻源. 而我们的海航项目, 就是在这套 SRM 系统之上, 建设一套采购支付系统.
之所以采用我们公司的区块链技术, 是出于当时采购部领导的前瞻性考虑. 在当时, 区块链技术还被为是一种最先进的支付技术, 是未来支付技术的发展方向.
作为临时替补上场的新手, 还没有经接受任何的训练, 就被丢到最前线的项目中, 一脸懵逼的我, 能做的只是事事记录, 日日汇报.
好在当时甲方的项目经理很有经验, 也愿意教我. 而与我合作的是 SRM 系统的建设方, 他们是国内最大的甲骨文代理商, 承袭了一套先进的项目管理方法论.
于是我非常幸运的, 在一个真实的大型项目中, 用一套正规的方法论, 被甲方的项目经理调教出来了.
我进入项目大概四个月之后, 项目就正式上线了. 项目上线后, 公司的技术人员被调回公司, 而我被留在海口对接后续的二期需求.
那段时间, 我一个人留在海口, 收集需求, 写作文档, 与甲方开会, 顺便解决一些一期项目遗留下来的问题. 而因为没有技术人员在旁协助, 竟逼着我又学了不少技术知识.
而就在我孤独的在海口收集二期需求的时候, 无锡的公司竟然发生了一次大分裂.
公司的技术部门与业务部门发生巨大的分歧. 业务部门负责人, 公司的 ceo D 总借助集团内的另一个北京的子公司, 重塑了组织架构, 并回头解散技术部门.
据说, 公司的内斗结束后, 我在客服部门的领导, 提醒 D 总我们还有一个产品经理被外派到海口了, 公司才想起来, 还有我这号人.
我一个人在海口孤独的收集的采购支付二期需求, 并没有进入实施阶段. 因为海航内部发生一个重大的变化.
海航集团要求所有部门必须盈利, 包括采购部. 因此采购支付系统必须向产生收益的方向发展.
经过讨论最终确定了两个方向: 一个是依托采购支付的优势和人力资源部门一起做海航内部的弹性福利制度; 另一个是利用海航在采购环节中的核心企业的地位做供应链金融.
我们完成了弹性福利平台的建设, 并且拿下了福利平台的代运营业务.
同时我们也对海航供应链金融平台的进行了规则和设计, 但是还没来得及实施, 公司竟然发生第二次分裂.
导致这次公司分裂的原因是, 北京公司扩张太快, 竟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把钱全部烧完了.
第一次公司分裂之后, 北京公司迅速扩张起来, 很快由原来十几个人的小团队膨胀成一个上百号人的团队.
公司除了海航项目的开发团队外, 还有其它的产品和相应的开发团队; 而拿下福利平台运营, 也意味着公司必须养一个庞大的运营团队.
而既然有了如此大的业务团队, 那配套的行政, 人事, 账务, 风控等部门也要有相应的扩张.
而这些管理部门一旦膨胀起来, 各种制度也就接踵而至. 制度分割了责任和权利, 与是建立在权责之上的部门利益也开始出现. 于是一个初创两年不到的公司, 变成了一个臃肿的巨物. 而这个巨物终于拖跨了自身.
在北京公司跨掉后, 集团本来想把公司重建起来. 但这时 D 总却于集团发生了分歧: 集团主张通过区块链发行虚拟币, 而 D 总坚持认为发行虚拟币是非常危险的, 应该坚持利用区块链作实际应用.
最后的结果是, D 总以对赌协议为代价拉来一笔投资, 并利用这笔投资在深圳另立门户.
这时我面临一个选择, 是留在集团重组的公司中, 还是同 D 总去他成立的新公司.
我选择跟随 D 总, 理由也很简单, 我自认为对于各种路线没有判断的能力, 但比起一个抽象的集团, 我更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判断.
与我一起跟随 ceo 来到新公司的, 有风控人员, 行政人员, 财务人员, 商务人员, 独独没有技术人员.
而当时我们面对的是海航的新需求: 海航希望基于福利平台的积分, 做积分交换, 打通海航旗下不同业务间的不同应用.
找外包是当时唯一的选择. 于是我开始带着外包团队做积分.
大概经历了两个迭代, 四个月的时间, 我们做出一第一个稳定版本. 而在这个过程中, 我们也建立了自己的技术团队. 一切似乎都在走上正轨.
但没有想到的是, 积分交换这个产品最终也只走到了这一步.
这个稳定版本的积分交换平台, 把这个当初拍板用区块链做采购支付的采购部领导从采购部送到了海航金融版块.
并且海航集团决定成立一个公司来专门运营这个积分交换平台.
但这并没有使积分交换产品进入新的产品阶段. 海航的领导要求我们重构了积分交换平台. 功能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换皮.
而换皮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给更高的领导演示起来好看些.
而此时, 正是 2017 年的上半年. 似乎是一夜间, 区块链技术被炒上了神坛. 但被炒上神坛的不是区块链技术的应用, 而是虚拟币本身.
这种最初设计来对抗现代货币体系的技术, 竟变成了资本收割韭菜的镰刀.
我不知道我们的投资人是否给公司施加过压力, 让我们发行虚拟币; 我也不知道 D 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有没有扪心自问, 选择这样一条发展路径是否正确.
但我能感觉到的是, 整个公司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当时我产生了一个判断, 区块链行业要完:
- 首先, 照着这帮从业者玩下去, 区块链行业被污名化是迟早的事;
- 其次, 如果写写白皮书, 发发虚拟币就可以赚的盆满钵, 有谁还会沉下心来做技术研发和技术应用.
- 而一个没人做研发和应用的技术, 迟早是要破产的.
进而, 一个严重焦虑爬上我的心头: 我自入行以来一直从事区块链行业, 我所积累的经验是否在互联网行业能够通用. 如果不能通的话, 等到这个行业完蛋的那天, 我不是被逼上绝路了?
于是我决定在区块链还没有被污名化时, 快速离开这个行业. 这在这个时间节点离开这个行业, 区块链行业的经验还显得有点优势.
2018 供应链金融以及以后
2018 年, 我从区块链行业出来后, 我试着来上海发展.
一轮面试后, 有两个确定的机会摆到了我面前. 一个是做智慧工地的, 一个是做供应链金融的.
我总觉得所谓的智慧工地只是做信息化建设, 而供应链金融才是真的互联网行业. 于是我选择了供应链金融.
这其实是非常错误的决定.
这家公司的母公司是一个有国资背景的供应链公司. 在 p2p 风行的年代, 他们做了一家 p2p 公司, 并且赚到了钱.
尝到互联网金融甜头后, 公司决定将互联网金融与自身的业务结合起来. 于是决定做一个供应链金融系统.
我进入公司之后, 公司已经用他们原来的 p2p 系统打了个底子. 但 p2p 的业务和供应链金融的业务差距还是很大的.
好在我给海航规划过供应链金融项目, 对于产品设计的思路非常清晰, 也获得了直属领导和总公司的认可.
似乎前途一片大好.
然而有一天, 当我拿着设计的原型去跟产品总监讨论的时候. 惊闻集团的 p2p 公司暴雷了: p2p 公司的高层卷了沉淀资金跑路去了.
我们的有国资背景的母公司, 为了做切割, 决定把所有互联网子公司全关了.
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 p2p 暴雷只是一个开端, 紧接着, 互联网中各个行业传来坏消息.
那些号称要改变世界的公司的情怀一一破产.
先是滴滴接连出事, 而后共享单车也凉了, 到年底互联网整体进入了寒冬.